聶小圖的公司已經在盈利了，經歷了萬事開頭難和雜亂無序的發展初期，現在已經呈健康運營狀態。聶小圖一高興，獎勵了幾位元老級員工每人一個大紅包。

“魏萊，來領紅包啦！”

那天夜裏，在同事們狂歡過後，聶小圖帶著魏萊去了一個綠樹成蔭的小區。這是上海隨處可見的那種老公房，雖然陳舊些，但樓的色調卻很暖人。小區綠化很認真，沒有因為樓群的陳舊而有所怠慢，還有因為更深露重而悠悠的植物香。

“這裏附近很方便，菜市場、便利店、商場、公園，咖啡廳都有好幾個。”聶小圖一邊走一邊介紹道。

“你要在這裏買房子？”

“恩。我帶你上去看看。”

一個60多平方米的小兩房，廳小臥室大，還有上一屆主人留下的裝修風格，保存基本完好。空氣裏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香水味。

“怎麽會有香味？”

“這個房子以前是一個臺灣男人買的，比較重視生活品質吧，呵呵。這房間可以拎包入住，連裝修都省了。”聶小圖雙手叉在腰際，身體挺得直直地，看著這個房間，像心理釋放一般地說：“我媽終於有家可歸了。”

魏萊點點頭。兩人去各個房間四處看看。

“可是阿姨白天一個人能照顧得了自己嗎？”魏萊擔心地問。

“我爸以前一個老同事幫我介紹了一個保姆，說挺可靠的，我打算請過來。我工作一忙根本沒法照顧我媽。魏萊，我先安頓好我媽，你不會怪我吧？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房子，也會很快就有的。”

魏萊調皮地看他，說：“我現在有得住，我要那麽多房子幹什麽？不過我很開心你跟我說這些。”

“當然。這有什麽疑問嗎？”

“那我們的家，閑雜人等不能來咯？”魏萊挑明了話題，“W.E.公司也是屬於我們的公司嘛，可還是混進一些不該去的人。”

魏萊不想再逃避了。問題的積累，一定好不過問題的就地解決，積累後的集中爆發才是最可怕的。魏萊明白，其實自己逃避，只是害怕聽到某些答案。

聶小圖恍然大悟，取笑道：“原來身邊有奸細！”

魏萊說：“不需要奸細，那麽明顯，誰看不到啊？特佩拉古城，智慧的耳朵嘛！那份雜志銷售不錯，咱辦公室不也有一本嗎？想不看到都難。小圖，我們以前在麥克錫當同事的時候，你是領導，可你每次出去都會和我們交待一下的。可自從許湖心出現後，你每次從公司出去都是不和任何人交待的，總是在我們有事要找你的時候，才發現你早就走了。你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撒謊者，做得太明顯，還總以為別人看不到。”

聶小圖支吾著說：“其實我知道，你早就什麽都知道了。”

“那天在小木屋裏，你讓我給你一些時間，所以，我就給你時間，還給你空間。只是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，‘一些時間’到底是多少時間呢？你很喜歡玩這種三人游戲嗎？你覺得我很大方，不會追問你的是嗎？我真的沒那麽大方，我其實是會在意的。”

聶小圖不語，眉頭緊蹙，不知道該如何解釋。

魏萊看著眼前被自己的質問噎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的男人，突然又有些心疼。當年在麥克錫的時候，即使被顧深那麽打壓，也從來沒有見聶小圖這麽垂頭喪氣。他總是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，整日只埋頭做自己的事。

可現在的他，看著很痛苦。他大概比魏萊所想象的還要痛苦。

魏萊有些後悔自己的質問，她不願意看到聶小圖的沮喪。她緩了緩語氣，說：“小圖，你還愛她，是不是？”

聶小圖搖搖頭。

是不是愛，聶小圖自己說不清楚。到底什麽就是愛，什麽是不愛呢？“愛”這個字眼很模糊，因為不可探究，它才因此擁有了致命的魔力，人們才會為之癲狂。

“她有憂郁癥。”聶小圖輕輕地吐出這幾個字。

魏萊疑惑地看著他。

“她有憂郁癥，”聶小圖自言自語般地重覆一遍：“我這輩子最害怕聽到的，就是‘憂郁癥’這三個字。”

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魏萊急切地問。

聶小圖深呼吸一口氣，稍許，才把真相告訴魏萊，“其實這是湖心的私事，我不願意說，是想保護她的隱私，她不太想讓人知道她的病。湖心在美國過了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，那個男人酗酒、家暴，情緒時好時壞，不僅打她還軟禁她。湖心說，那男人理智清醒的時候就對她很好，還帶她去醫院，一喝酒就變成了野獸。你肯定想不到，一個那麽自由隨性的人，也會抑郁癥，會遭遇到恐嚇和軟禁。我也想不到，就像我從來沒想到我爸也會得抑郁癥一樣。所以我害怕他會做傻事。”

“所以不管她什麽時候找你，你都會第一時間趕到？”

“是。”聶小圖點點頭。

“你們兩個人在一起，有沒有……”魏萊不知道該如何問出那句話。她很想知道，聶小圖和許湖心究竟有沒有情不自禁。

“沒有。”聶小圖肯定地告訴她。說完，看向魏萊，用眼神向他保證。

魏萊嘴角向上抿了一抿，馬上就回覆原位了。

她想笑，卻笑不出來。

夜色更重了。重得讓人不忍心用任何聲音來打破這份寧靜。比夜更沈重的還有兩人的心思。看得出來，聶小圖很愁，他也無法計算出與許湖心的這份糾纏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停止，她的病什麽時候才會好？或者說，她什麽時候才能放下？

而魏萊從來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理由，她寧願許湖心是個壞得很明顯的女人，來明目張膽地介入她和小圖的感情，她也不希望事實像現在一樣，一切都看起來無法拒絕。可她必須要大方到讓自己的男朋友永無止境地去照顧她嗎？

如果她阻止小圖，那她也太冷血了，魏萊做不到。魏萊能做的，似乎真的只有等待。

“許湖心她沒有家人嗎？她有事為什麽要找你呢？”魏萊終於說出了她一直疑惑的問題。

“她父母不在身邊，她說不想讓父母擔心。”

“唔。”魏萊對這個答案非常不滿意。怕父母擔心，就去找被自己拋棄的前男友，似乎是個說得過去的借口。

“怎麽了？魏萊？”聶小圖聽出魏萊的不屑。

“沒事。我是在想，如果你不在上海的時候，我也有事，但我也怕你擔心，然後去找屈澤宇幫忙。然後呢，他24小時開機隨時待命，隨叫隨到。你會怎麽想？”

“我舍不得氣你，那我就把屈澤宇揍一頓。”聶小圖像釋放壓力般地大笑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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